每天清晨五点半，厨房里准时响起煎蛋的滋滋声。我揉着惺忪睡眼推开厨房门，总能看到你系着洗得发白的碎花围裙，正把刚出锅的豆浆装进保温壶。你总说这叫"晨光三件套"——豆浆、茶叶蛋、烤面包，"赶早市的阿姨都夸我手艺好"。

六点零五分，餐桌前永远摆着温热的牛奶。你用报纸卷成笔筒，把钢笔、铅笔、橡皮码得整整齐齐。我总爱把数学作业本摊在餐桌上，看你在饭粒堆里翻找橡皮，头发沾着葱花。"这道应用题要画线段图"，你边说边用筷子在餐巾纸上画，油渍和算式混在一起，倒像幅抽象画。

周末的清晨总被自行车铃声唤醒。你推着二八杠载我去图书馆，车筐里塞着保温饭盒和《机械原理》。路过梧桐树时，你总会放慢车速，让我数着落叶的纹路。"每片叶子都是自然界的齿轮"，你指着树梢的枯叶说，"你看这叶脉多像传动轴的结构"。我至今记得车铃叮当声中，你教我如何用放大镜观察叶脉的细节。

初二那年我摔断右手骨，你整夜守在病床前。凌晨三点我疼得抽搐，你握着我的左手，用右手在空中画圆："想象这是地球自转，疼痛就像赤道上的日晷，终会随着时间推移移到晨昏线。"第二天你变魔术似的掏出个木头手模，粗糙的榫卯结构里嵌着橡皮泥做的关节，"以后写字就靠这个辅助器"。

高三冲刺阶段，你把书房改造成"战术指挥部"。墙上的世界地图用磁铁钉着，我复习地理时，你就能用红蓝磁铁演示季风环流。物理错题本被你整理成思维导图，每个公式旁贴着便利贴："这叫能量守恒，就像你每天多背十个单词，知识账户里的余额就会增加"。高考前夜，你往我笔袋里塞了颗薄荷糖，糖纸里夹着张字条："记得物理最后一题要检查单位换算"。

现在每次离家，你都会在行李箱夹层塞进牛皮纸袋。里面装着晒干的桂花、磨得发亮的钢笔，还有张泛黄的纸条，是你二十年前高考时写的座右铭："让每个平凡的日子都成为精密的齿轮"。昨天收拾旧物，翻到你年轻时的日记本，扉页上工整地抄着泰戈尔的诗句："生命不是一支蜡烛，而是一盏灯。"原来当年你抄下这句时，我正趴在膝盖上画满草稿纸的机械图。

窗外的梧桐又黄了，我握着录取通知书站在老槐树下。你从背后递来保温杯，杯壁还带着体温。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叶子，在你花白的鬓角洒下光斑。突然想起小时候总问："爸爸，你为什么总戴着那块上海牌手表？"你笑着说："因为要永远比时间快半步。"此刻腕表轻敲三下，秒针正指向我们约定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