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的玻璃窗蒙着薄雾,我站在走廊望着礼堂门口的五星红旗,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同样飘着细雨的下午。那时刚升入初中,班主任在班会上宣布要参加区级红歌大赛时,我攥着课本的手心沁出了汗珠。此刻站在后台,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耳畔又响起了《歌唱祖国》的旋律,恍惚间仿佛看见时光的褶皱里藏着无数个这样的瞬间。
排练厅的钢琴声刚歇,林小雨就抱着琴谱冲进教室。这个总爱扎着马尾的姑娘把谱架往桌上一拍:"我找到最合适的歌词了!"她翻开泛黄的《我的祖国》,在"一条大河波浪宽"那行墨迹旁画了三个惊叹号。我们几个女生立刻笑作一团,却在笑声中突然意识到,这次比赛不再是简单的合唱,而是要重现六十年代女声合唱团的音色。音乐老师特意从老校区借来两台老式卡带录音机,当《太阳最红,毛主席最亲》的磁带转动时,整个教室都屏住了呼吸。
真正让所有人揪心的时刻出现在第三次彩排。负责和声编排的周扬突然在排练中途晕倒,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中,我们抱着写满标记的乐谱瘫坐在走廊。那天晚上,二十几个学生自发留在音乐教室,有人翻出爷爷的军功章当教具,有人把红歌改编成吉他弹唱。记得小雨在《南泥湾》的副歌部分创新性地加入二胡,琴弓划过松香时发出的颤音,让原本机械的音符突然有了泥土的芬芳。
比赛当天,礼堂穹顶的吊灯将光晕洒在红蓝相间的幕布上。当我作为领唱站在舞台中央,突然看见第一排坐着几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他们胸前别着"光荣在党50年"的纪念章,在《社会主义好》的合唱声里,有人轻轻擦拭镜片上的水雾。当《保卫黄河》的鼓点响起时,小雨指挥的二十双手同时举起红绸,漫天飘动的绸带中,我仿佛看见黄河水裹挟着泥沙奔涌向前。
颁奖环节的聚光灯下,我们捧着奖杯时才发现掌心早已被汗水浸透。校长在致辞中说起五十年前他父亲作为文工团员参加全国红歌汇演的故事,礼堂穹顶的星灯突然全部亮起,那些曾在历史课本里沉睡的名字,此刻都化作漫天星辰。散场时小雨塞给我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她爷爷在抗美援朝时写的战地日记:"最珍贵的歌声,是唱给大地听的心跳。"
暮色中的校园广播突然响起《红星照我去战斗》,我望着晚霞中奔跑的少年们,忽然明白红歌从来不是凝固的音符。当小雨在毕业晚会上用电子合成器重新演绎《东方红》,当周扬把红歌元素编进街舞动作,那些跳跃的音符始终在新时代的土壤里生根发芽。就像礼堂外那棵百年银杏,春来抽新芽,秋至落黄叶,但深埋地下的根系,永远连着最初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