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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养了一只名叫团子的金毛寻回犬,它圆溜溜的琥珀色眼睛总在清晨第一缕阳光里忽闪忽闪。每当它叼着沾满露水的蒲公英跑来时,蓬松的尾巴就会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像是要把整个春天的温柔都装进毛茸茸的尾巴尖里。
团子是在去年冬天来到我家的。那天寒风卷着细雪拍打窗棂,母亲抱着个褪色的狗窝站在门口,窝里蜷缩着只不足三个月大的幼犬。它灰扑扑的绒毛被雪水浸湿,却仍固执地守护着怀里仅剩的一根干枯的狗尾草。母亲说这是救助站最后一只被遗弃的幼犬,眼睛里盛着星辰的光。从那天起,我的书桌抽屉里就常躺着团子用爪子抓挠出的梅花印,那些歪歪扭扭的图案总在考试前夜提醒我:你看,它正用最笨拙的方式守护着你。
每天清晨六点半,团子会用湿漉漉的鼻子轻蹭我的睡裤。它并不急着要食物,只是歪着脑袋看我揉眼睛,直到我摸出藏在枕头下的狗饼干。当饼干碎屑落在它雪白的绒毛上,它便像发现宝藏似的蹦跳着滚作一团,把饼干埋进自己蓬松的肚皮里。有次我故意把饼干藏进沙发缝,它竟用前爪扒拉了整整二十分钟,最后累得在绒毯上打滚,把饼干滚到了茶几底下——那是我和它心照不宣的"寻宝游戏"。
团子最让我着迷的,是它看云朵的独特方式。每个周末,它会蹲坐在院子的梧桐树下,把脑袋埋进爪子间,像在给云朵织毛衣。有次暴雨突至,它突然从树影里冲出来,叼着被风吹散的蓝印花布跑向屋檐。我追出去时,发现它在檐角用爪子勾着布料,尾巴尖有节奏地拍打着积水,仿佛在给漏雨的屋檐跳踢踏舞。那场雨最终没有打湿我的课本,却让团子的毛发沾满了彩虹。
去年秋天团子生病的那周,我第一次体会到"担心"的重量。它不再像往常那样清晨准时叫醒我,蜷缩在纸箱里连摇铃铛都懒得动弹。我偷偷把退烧贴贴在它滚烫的耳后,它却突然用舌头舔了舔我的掌心。那晚台灯的光晕里,我看见它浅褐色的眼睛蒙着雾气,却依然温柔地蹭着我的手背。当它终于能站起来时,我才发现自己把校服袖子哭成了咸菜色。
现在每当我写完作文,团子都会叼着沾满草屑的狗绳等在窗边。它知道我需要去操场上跑两圈,便把绳子甩出漂亮的抛物线,像在发射信号弹。有时我会故意放慢脚步,看它急得用爪子拍打地面,最后索性跳上石阶,把脑袋探出围栏对我"呜呜"叫唤。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它蓬松的尾巴尖扫过我的裤脚,带着青草和阳光的味道。
上周团子过完三岁生日,我给它买了套带铃铛的项圈。它戴着新项圈在院子里转圈时,铃铛声和尾巴的节奏渐渐合拍,像在演奏一首无声的生日歌。有只路过的小麻雀突然落在它肩头,团子愣了片刻,突然用前爪托着鸟儿原地转圈,把绒毛都甩成了蒲公英。那一刻,连飘落的银杏叶都停在半空,仿佛整个世界的温柔都凝结成了它湿润的鼻尖。
此刻台灯的光晕里,团子正趴在我摊开的作文本上打盹。它把脑袋枕在我的铅笔盒上,尾巴盖住了我写了一半的结尾句。我轻轻把它的尾巴拨开,发现毛尖还沾着白天吃草时沾上的苍耳。这大概就是它最可爱的模样吧——永远带着清晨的露水、午后的草屑和傍晚的晚风,把最纯粹的温暖藏进每一根蓬松的毛发里。当月光爬上它的爪垫,我仿佛看见无数个春天正在它毛茸茸的耳朵间轻轻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