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的阳光斜斜地洒在课桌上,我摩挲着演讲稿上被笔尖划出的褶皱,恍惚间又回到了那个蝉鸣聒噪的夏天。作为市中学生演讲比赛的参赛者,我至今仍记得站在礼堂台阶上时,后背如何被汗水浸透,攥着稿纸的手指关节泛白,而台下黑压压的人群仿佛化作无数双审视的眼睛。
三个月前的初选,我抱着侥幸心理在班级演讲时,意外获得了评委的认可。那天我穿着不合身的西装外套,站在讲台上磕磕绊绊地背稿,说到"青春是永不熄灭的火焰"时突然忘词,硬着头皮扯出几个词混过去,台下同学憋笑的表情让我恨不得钻进地缝。但语文老师却用红笔在评分表上画了颗五角星:"你的声音里有种穿透力,值得深入打磨。"
真正开始备赛时,我才发现自己像只无头苍蝇。每天放学后留在空教室练习,对着斑驳的镜子调整站姿,把稿纸折成纸飞机扔向窗外,看它歪歪扭扭地穿过梧桐叶的缝隙。最痛苦的是录视频回放,手机里那个颤抖着背稿的少女,让原本就自卑的我更加自我怀疑。直到某个雨夜,我蹲在走廊里擦掉眼泪,突然想起老师说过的话:"演讲不是背诵,而是把故事种进听众心里。"
我开始重新梳理演讲稿。把原本生硬的排比句改写成"三年前那个在图书馆啃噬《平凡的世界》的少年,三年后终于敢直面这片星空"的具象化场景。为了找到共鸣点,我采访了校门口修自行车的张爷爷,听他讲四十年前在火车站送别父亲的故事。当这些带着温度的真实经历注入稿纸,原本僵硬的文字突然有了心跳。
真正让我崩溃的是彩排当天的意外。模拟舞台灯光太刺眼,我紧张到完全忘记开场白,站在台上机械地重复"大家好"三个字。急得手心冒汗时,突然听见观众席传来清脆的掌声——原来是隔壁班的小学妹在学我的演讲动作。这个发现让我瞬间清醒,开始即兴发挥,把原本的演讲词改编成与台下互动的即兴故事。当看到小观众们跟着我一起鼓掌,我忽然明白,原来真诚比完美更重要。
决赛那天,礼堂穹顶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当我从后台踏上台阶时,注意到评委席上有位白发苍苍的老先生正在记录什么。站在讲台上,我故意把稿纸捏出皱褶,像三年前那个手足无措的少女一样深吸气。这次我不再追求字句的完美,而是让声音随着呼吸起伏:"记得第一次站在这里,以为演讲是件华丽的外衣,后来才懂得,真正的演讲者应当是故事的摆渡人......"
当最后一个句号落地时,我听见后排传来压抑的抽泣声。散场后,那位白发评委拦住我,从公文包里取出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1983年市演讲比赛冠军的签名:"真正的成功,是让某个瞬间成为别人生命里的光。"此刻我终于明白,成功从来不是站在领奖台的瞬间,而是当你的故事在某个角落生根发芽时,那种细碎却绵长的震颤。
夕阳把礼堂的影子拉得很长,我摸着口袋里那张皱巴巴的稿纸,突然想起张爷爷说过的话:"人生就像修车,总会遇到卡顿的零件,但只要找到那个关键的螺丝,就能让整个机器重新轰鸣。"那天之后,我的课桌里多了一本写满批注的演讲稿,扉页上贴着小观众送的银杏叶书签,叶脉里还藏着未化的秋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