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晨光透过教室的玻璃窗斜斜地洒进来,在讲台上的玻璃板下压着一张泛黄的纸条,那是去年毕业的学长用红笔写的:"老师,您批改作业到深夜的背影,是我见过最美的风景。"这行字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清晨的寂静。当第一声"老师好"的问候从后排传来时,我忽然意识到,又到了那个属于师生的特殊日子。
教室后墙的绿漆被小组成员们重新粉刷过,原本斑驳的墙面上 now 布满了手绘的向日葵。美术课代表李晓阳举着喷壶站在梯子上,阳光穿过她马尾辫上的蝴蝶结,在墙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我们几个女生正踮着脚将彩带系在横梁上,突然听见前门传来窸窣的响动——张老师捧着保温杯站在门边,深秋的凉气让她鼻尖泛起淡淡的白霜。"你们在装饰教室?"她笑着接过我们递来的抹布,指尖触到墙面的新漆时微微一顿,"这颜色和去年毕业典礼的背景板好像。"
手工课的铃声响过,教室后排的储物柜突然"唰"地全部打开。原来班主任王老师早就在每个柜门内侧贴好了便利贴:"给张老师准备的惊喜""给李老师的咖啡券""给数学老师的手写题卡"。最顶层的柜门里,我们发现了用旧试卷叠的千纸鹤,每只翅膀上都写着学生的悄悄话:"谢谢您在我月考失利时没批评我""您讲解几何题时的笑容比圆规画出来的线更直"。这些细节像散落的珍珠,被我们小心地收进一个铁皮盒,盒盖上用毛笔写着"时光胶囊"。
课间操时间变成了特别环节。音乐老师临时改用了《夜空中最亮的星》作为背景音乐,当第一个音符响起时,原本喧闹的走廊突然安静下来。穿着正装的教师们站在走廊两侧,我们学生则排成两列站在他们中间。校长特意系上了三十年教龄的银丝绦,他举起话筒时,话筒上还沾着粉笔灰。当他说出"三十五年来,我见过无数个毕业季,但今年教室后墙的向日葵,是我见过最生动的谢幕"时,有位老教师悄悄抹了下眼角。
午餐时间,食堂特意准备了"感恩套餐"。每个餐盘里都插着迷你向日葵,餐巾纸上印着学生的匿名留言。我端着餐盘经过教师餐厅时,看见张老师正把餐盘里的红烧肉拨到最角落,她面前摆着两份餐具——一份给自己,一份给总忘记吃饭的年级主任。年级主任推了推老花镜,突然指着窗外喊:"你们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教学楼上悬挂的横幅在秋风中猎猎作响,上面用彩色粉笔写着:"三尺讲台育桃李,一支粉笔写春秋"。
下午的班会课变成了开放式课堂。班主任搬来三个旧课桌拼成长条形,上面摆着茶具和水果盘。学生们围坐在周围,轮流讲述与老师的故事。当提到物理老师带病坚持上课,粉笔头摔在地上也顾不上捡时,原本低头摆弄文具的男生突然站起来:"老师,您右手的膏药是不是贴反了?"满教室的笑声里,物理老师红着脸把膏药翻过来,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膏药贴痕。
活动结束时,夕阳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我们排着队给老师送手写贺卡,王老师接过卡片时突然停下脚步,从抽屉里拿出一叠泛黄的作业本。那是她三十年教学生涯中批改过的作业,最上面那张是今年暑假学生补交的《教师节祝福信》草稿,边角处还留着被橡皮擦破的痕迹。"这些作业本,"她摩挲着最旧的那本,"有些字迹都模糊了,但老师的评语永远能认出来。"说着,她轻轻翻开其中一页,上面用钢笔写着:"老师,您批改作业时总爱在空白处画小太阳,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您教我的——每道题都有解。"
暮色渐浓时,教学楼的灯光次第亮起。我站在走廊尽头,望着三楼教室的窗户还亮着,玻璃上映出王老师伏案备课的背影。她手中的教案边角卷着,钢笔在纸面沙沙作响,偶尔停顿时,窗外的月光会洒在她鬓角新添的白发上。忽然想起张老师办公桌抽屉里那瓶老式墨水,每次她写字时,钢笔尖总会晕开淡淡的蓝,像极了三十五年来,那些在黑板上晕染的粉笔灰,在作业本上晕染的批注,在岁月里晕染的师生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