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雨来得毫无预兆。清晨推开窗户时，灰蒙蒙的天幕下已有零星的水珠在玻璃上滑行，像是谁不小心打翻了装满珍珠的盒子。我趴在窗台上，望着屋檐下蜿蜒而下的水帘，突然想起去年夏天在江南水乡见过的白墙黛瓦，此刻的雨滴仿佛在青石板上敲出同样的节奏。

巷子里的水洼开始变多。我套上雨靴，踩着"啪嗒啪嗒"的节奏往小河跑。河水涨了半米，倒映着 sky的灰蓝色，几片枯叶在水面打着转。阿明蹲在石阶上，正用竹筒接水往我雨衣兜里灌。"看好了！"他突然举着竹筒往空中一抛，水珠在空中划出银弧，"接住这个空中飞人！"我慌忙张开手掌，却只接住几粒细碎的水珠，惹得他笑得直不起腰。两个湿漉漉的小人影在青石板上追逐，溅起的水花把石板缝里的青苔都冲得发亮。

正玩得尽兴，身后突然传来"哗啦"一声。回头看见阿明蹲在路中间，他新买的运动鞋陷在泥水里动弹不得。我们合力拖出那双沾满黄泥的鞋子时，发现他鞋带不知何时被卡在了石缝里。雨幕中，我们像两个笨拙的雕塑家，用树枝撬开石缝，把鞋带从石头的"咽喉"里解救出来。当阿明终于跳着脚跑开时，我忽然发现他左脚的雨靴边沾着片银杏叶——那是我们上周捡回来当书签的叶子，此刻正泡在浑浊的水里。

雨势渐大时，我们躲进了河边的老槐树。树洞里积着半壶雨水，倒映着被雨幕切割成菱形的天空。阿明掏出皱巴巴的糖纸，用火机点燃后抛向空中，燃烧的纸片在雨中划出橘色轨迹。"记得小时候看《小王子》，狐狸说驯养就是建立联系。"他把糖纸灰烬轻轻撒进水洼，"现在我们的联系比糖纸还多。"我低头看着水面，那些飘落的灰烬像星星沉入河底，突然明白有些东西比水花更珍贵。

暮色四合时，雨停了。河面浮着零星的雨花，像撒了把碎钻。我们踩着松软的泥地往家走，阿明的雨靴里还装着几片银杏叶，在晃动的光晕里泛着幽幽的金色。转过街角时，发现巷口摆着卖糖画的老人，雨后的空气里飘着麦芽糖的甜香。老人正在铁板上浇出蝴蝶的轮廓，雨水把他的白发和糖浆都染成了银白色。

到家时，妈妈正在窗台晾晒被雨水打湿的衬衫。我忽然想起老槐树洞里的那壶水，想起阿明鞋带卡在石缝时我们手心的温度，想起糖纸在雨中燃烧时迸发的光。原来雨不是用来害怕的，它只是天空写给大地的情书，而玩水的人，是这封信最忠实的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