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蝉鸣聒噪的午后，我蹲在小区花园的冬青丛边，看着被暴雨打落的雏菊在泥水里挣扎。七岁的我攥着被雨水泡皱的数学试卷，铅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歪扭的窟窿。母亲蹲下来替我擦掉额头的雨水，她沾满泥土的手掌包裹住我发抖的小手："你看这些花，被雨水打落了还能重新绽放，你解不开的题目也会的。"

十岁那年的自行车轮子第一次碾过青石板路。我死死攥着车把，膝盖在摔向地面前被父亲的手掌稳稳托住。他指缝里残留着修车行的机油味，却笑着说："车头太正了才会摔跤，记得把重心压低。"那天黄昏，我学会在颠簸的路面保持平衡，就像后来在奥数竞赛中，当同班同学在几何题上卡壳时，我总想起那个被夕阳拉长的影子——原来真正的平衡不是完美无缺，而是学会与不完美共处。

初二春游的巴士上，我缩在最后一排看窗外的油菜花。前桌女生把草莓蛋糕推过来："你解的方程和我的答案差0.5分。"我低头数着蛋糕上的草莓，突然发现她手背上也有和我一样的月牙形疤痕。那天我们交换了错题本，她教我如何用数形结合解题，我教她用物理模型理解化学方程式。当我们的手在草稿纸上交叠时，车窗外掠过的麻雀惊飞了，但那些共同解开的难题，却像春天的蒲公英种子，飘散在每个人心里。

高三晚自习的月光总在六点准时爬上窗台。我习惯把英语单词卡夹在《时间管理笔记》里，背完一篇阅读理解就奖励自己看三分钟《国家地理》。同桌小林总在草稿纸背面画思维导图，他的涂鸦里藏着《红楼梦》的人物关系和牛顿定律的演变。某个深秋的午夜，我们裹着同一条毛毯在走廊背古文，突然发现《滕王阁序》的骈句结构与微积分的极限概念竟有异曲同工之妙。

高考放榜那天，我在图书馆台阶上遇见卖糖画的张伯。他正用铜勺画出我们初遇时的雏菊，金黄的糖丝在青石板上蜿蜒成方程式。"当年教我的老师说过，"他抹去我鼻尖的糖渍，"成长就像熬糖画，火候过了会太脆，不够久会太软，重要的是别急着扯断。"我望着他皱纹里流淌的阳光，突然明白那些被揉皱的试卷、摔破的膝盖、交换的笔记，最终都熔成了生命里最甘甜的琥珀。

此刻坐在大学图书馆的落地窗前，我仍会下意识整理书包里的错题本。阳光穿过百叶窗，在泛黄的纸页上投下细密的阴影，像极了那些年我们共同走过的长廊。原来成长从来不是直线上升的轨迹，而是无数个在暴雨中蹲下的瞬间、在车流中保持平衡的刹那、在深夜里共享的星光的累积。当某个春日再次路过那片冬青丛，我看见新开的雏菊旁立着木牌，上面用稚嫩的笔迹写着："这里住着会解方程的雏菊和会画图的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