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像一罐融化的蜂蜜,温柔地流淌在校园的每个角落。我站在教学楼前仰头望着高耸的爬山虎,那些墨绿色的藤蔓正顺着新刷的砖墙向上攀爬,在秋风中轻轻摇晃着细碎的叶片。开学典礼的鼓号声刚刚消散,空气中还漂浮着彩带碎屑,远处操场上飘来几缕桂花香,混合着新课本油墨的清苦气息。
教室的格局和小学时截然不同。六排深褐色的木制课桌整齐排列,每张课桌上都贴着用彩色便签标注的姓名。我摩挲着课桌右上角"林小满"三个字,突然发现桌洞里塞着张皱巴巴的纸条,展开后是隔壁桌周扬的笔迹:"新同学你好,我住得很近,放学可以一起走哦。"阳光穿过玻璃窗斜斜地照在纸条上,那些歪歪扭扭的铅笔字仿佛在跳着欢迎的舞蹈。
数学课成了我最初的挑战。王老师穿着藏青色衬衫站在讲台上,粉笔灰像细雪般落在他的银丝眼镜片上。"这道几何题需要逆向思维。"他转身在黑板上画出一个复杂的图形,粉笔"啪"地折断在坐标系里。我盯着黑板上的辅助线发愣,前排的陈雨突然转过头:"你看,辅助线其实是给图形穿上的隐形鞋带。"她用铅笔在草稿纸上画了只蹦跳的小兔子,粉笔灰沾在她浅棕色的马尾辫上,像落了一层细雪。
午休时的图书馆成了我的秘密基地。透过落地窗能看到紫藤花架下成群结队的麻雀,阳光透过叶隙在木地板上织出流动的碎金。我总在《朝花夕拾》和《飞鸟集》之间徘徊,直到遇见坐在对面的苏晴。她正用铅笔在《昆虫记》空白处画瓢虫,看到我时眼睛亮起来:"知道为什么瓢虫是圆滚滚的吗?它们要滚着躲避天敌呀!"我们分享着从旧书页里夹出的银杏叶书签,那些叶脉里还封存着去年秋天的阳光。
第一次月考后的黄昏,我独自坐在操场看台最角落的位置。晚风卷着运动会的加油声掠过耳畔,远处篮球场传来此起彼伏的"三分球!"的呐喊。突然有团温热的触感落在手背上,转头看见周扬抱着两瓶冰镇柠檬茶:"我看见你总在图书馆待到闭馆,要喝点甜的提神吗?"他校服后背被汗水洇出深色痕迹,却笑得比晚霞还明亮。我们坐在看台的塑料椅上分食柠檬茶,看天边火烧云把云朵染成橘子果酱的颜色。
深秋的雨来得猝不及防。那天我抱着湿透的数学作业冲进办公室,却看见王老师正用吹风机给教案本除湿。他花白的头发沾着水汽,镜片后的眼睛弯成月牙:"小满的作业本总是工整得像印刷品,这次怎么皱巴巴的?"我慌忙把作业塞进他怀里,却听见他说:"台风天适合读诗,要不要试试背《天净沙·秋思》?"我们蹲在窗边读着"枯藤老树昏鸦",雨滴在玻璃上蜿蜒成水墨画,王老师突然指着窗外:"看,雨中的银杏树像不像打翻的黄金色墨水瓶?"
初雪降临那日,我收到苏晴手写的明信片。信纸上印着法式咖啡馆的钢笔字迹:"巴黎的冬天下雪时,埃菲尔铁塔会变成水晶宫。"她附赠的银杏叶书签背面写着:"成长就像银杏叶,从嫩绿到金黄需要经历七次蜕变。"我摩挲着叶脉上清晰的年轮,突然明白九月的阳光不仅温暖了时光,更让所有相遇都镀上了永恒的光泽。
暮色中的校园广播响起《送别》的旋律,我抱着书包走向教学楼。紫藤花架下飘来零星的花瓣,像无数个未完待续的逗号。那些在九月相遇的温暖片段,终将成为记忆里永不褪色的底片,在未来的每个秋天轻轻显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