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裹挟着咸涩的气息扑面而来时,我正蹲在礁石缝里给帐篷扎第三道绑绳。远处海平面泛着细碎的银光,浪花在沙滩上画出月牙形的沟壑,远处渔船的汽笛声忽远忽近。背包里装着妈妈准备的姜茶和手电筒,帆布包上歪歪扭扭缝着妹妹画的向日葵,此刻正随着海风轻轻摇晃。
我们一行五人分成两组行动。小林和陈默负责搬运装备,我留在原地观察地形。潮水退到最低点时,沙滩露出大片裸露的贝壳,有螺旋纹路的青口贝,也有边缘泛着粉色的蛤蜊。我选了背靠礁石、面朝海平线的位置,这里既能遮挡正午的日头,退潮后不会被海水淹没。当小林扛着帐篷跑来时,我发现他后背洇出深色的汗渍,帆布鞋里塞着两个塑料袋装的海星。
搭建帐篷的过程比想象中艰难。原本用树枝固定四角的计划被海风打乱,三次重新支起后终于找到合适的角度。我跪在湿沙上调整拉链时,突然感觉脚踝被什么扎了一下,低头看见沙蟹正举着尖尖的螯夹住我的鞋带。陈默扔来石头精准击中沙蟹腹部,它缩成团滚进海浪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小林刚擦干净的登山表。
傍晚六点开始生火,潮湿的柴火总在冒烟阶段突然熄灭。妹妹用防晒霜在石头上画了火柴图案,这个土办法意外奏效——她把火柴头涂成红色,在石头表面摩擦就能引燃。当第一缕火苗窜起时,我们正分享着从便利店买来的饭团,海风裹着烤焦的饭香在帐篷里盘旋。小林突然指着海面惊呼,原来夕阳把整片海染成了蜂蜜色,几只海鸥掠过时翅膀尖沾着金粉。
深夜十一点,帐篷外传来闷雷般的响动。我掀开帘子看见海浪比白天更高,月光给浪尖镀上银边。小林冲出来时差点被礁石绊倒,他举着应急灯的手在发抖:"要涨潮了!"我们手忙脚乱地往高处转移装备,妹妹的睡袋被浪花拍得砰砰作响。最后关帐篷时,陈默发现拉链卡在石头缝里,我们轮流用脚踩住帆布,轮流用石头顶开卡住的拉链。
凌晨三点,雨点开始密集地砸在帆布上。我蜷缩在睡袋里,听着海浪和雨声的二重奏,突然想起初中时在物理课学的潮汐规律。当雨势渐弱时,我们轮流用树枝疏通帐篷周围的积水,陈默用防水袋装着湿透的睡袋,小林把姜茶倒进塑料瓶分装。雨停后的海面泛着冷光,像被揉碎的镜面重新拼合。
黎明前的海风带着凉意,我摸到帐篷角落的指南针,发现它被海浪冲歪了方向。正要调整时,妹妹突然指着天空:"星星在动!"原来她昨晚把望远镜绑在帐篷上,现在银河正随着潮汐缓慢西斜。我们裹着睡袋围坐在礁石旁,看晨光把海面染成橘子汽水的颜色,远处渔船拉响汽笛,惊飞了正在啄食沙蟹的灰斑鸠。
收拾行装时,潮水已经漫过脚踝。小林发现妹妹的防晒霜漏在帐篷里,整片帆布都沾着橙色的痕迹。我们踩着湿漉漉的沙滩往回走,陈默的登山表还在记录潮汐数据,防水袋里的睡袋滴着水珠,在沙滩上画出蜿蜒的小溪。当巴士发动时,我回头看见那顶歪歪扭扭的帐篷孤零零立在沙滩上,像等待潮水重生的贝壳。
这次露营教会我们潮汐的韵律比人类更古老,海风记得每朵浪花的来处。那些被海浪打翻又重搭的帐篷,被雨水打湿又烘干的睡袋,最终都成了记忆里闪着微光的贝壳。此刻望着车窗外的风景,我忽然明白,生活就像潮汐,有涨有落,重要的是在恰当的时候,学会与自然共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