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后墙的玻璃窗蒙着薄雾，我正对着月考卷子发呆，突然被前排同学转身时扬起的碎发吸引。余光里那个总是穿着褪色蓝外套的女生，此刻正对着我的错题本露出个浅浅的笑，像春日里解冻的溪水在眼角蜿蜒。

那是初二开学第三周，转学生林雨桐的座位刚好空着。当班主任宣布她补选座位时，我分明看见她攥着书包带的手指节发白。直到她坐在我斜前方，才惊觉这个总把刘海别到耳后的姑娘，竟有着让人移不开视线的笑容。她笑的时候会先抿抿嘴唇，像是确认过每个音节都准确后再扬起嘴角，连眼角的细纹都会跟着漾开温柔的涟漪。

记得那次数学小测，我因为计算失误把最后大题全盘涂黑。交卷时瞥见林雨桐的试卷，她居然把草稿纸折成小船形状，在最后一题旁画了艘歪歪扭扭的帆船。我至今记得她转过头时，阳光恰好穿过她耳后的碎发，在试卷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我猜你像我这艘小船，翻不过大坝就改走小溪，总会找到泊岸的港湾。"她说话时呼出的气息带着薄荷糖的清凉，让我想起外婆家后院那棵总在雨天落满花瓣的梨树。

最难忘的是那次体育课。我因为急性肠胃炎蜷缩在医务室，透过门缝看见林雨桐举着请假条在走廊来回踱步。她特意把蓝外套裹在发抖的肩膀上，袖口沾着草屑和泥点，却仍保持着挺直的脊背。那天傍晚，我躺在病床上收到她塞进来的信封，里面装着晒干的桂花和一张手绘课表，每节课间都画着不同的小动物——戴眼镜的数学老师是只戴眼镜的熊猫，总爱穿红裙子的英语老师是只穿红裙子的松鼠。

最后一次见到她的微笑，是在初二暑假结束前的最后一天。我抱着装满课本的纸箱，看见她蹲在走廊尽头给流浪猫包扎伤口。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猫儿蹭过她手背时，她仰头笑得比天边晚霞还灿烂。后来她转学去省城读重点高中，临走前在课桌上刻了行小字："你看那片云，它现在正飞往属于它的海洋。"

如今每当我路过教室后墙的玻璃窗，总会想起那个永远带着阳光味道的微笑。它像颗种子落在我心里，在无数个阴雨绵绵的午后，悄悄长成能驱散所有迷茫的树。林雨桐或许不知道，她转身时扬起的碎发，早已在某个女孩的生命里，种下了永不凋零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