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晨光总是格外温柔,当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落在窗棂时,我总习惯性地推开半扇窗。春风裹挟着泥土的芬芳从缝隙里钻进来,轻轻掀起书页上的灰尘,在阳光里跳起细碎的圆舞曲。这种时刻,连呼吸都变得轻盈,仿佛能直接将春天的味道含化在舌尖。
校园里的樱花林是最早感知春讯的地方。三月末的某个清晨,我踩着松软的落英走向教学楼,忽然被满树粉白的花海定住了脚步。细碎的花瓣随风飘落,像无数片被揉皱的云絮。几个穿校服的女生蹲在花树下,用玻璃瓶收集飘落的花瓣,说要做成书签。她们的笑声和花瓣一同落在我的肩头,惊起几只黄鹂,翅膀扑棱棱地掠过枝头,在晨光中划出金色的弧线。这样的画面总让我想起朱自清笔下的《春》,原来文字里的景象真的能如此鲜活地呈现在眼前。
午后常去河畔写生。柳枝在春风里舒展筋骨,新绿的嫩芽像婴儿蜷曲的手指,沿着枝条慢慢舒张。对岸的油菜花田翻涌着明黄色的波浪,蜜蜂在花丛间穿梭,翅膀振动的频率与花瓣的颤动保持着奇妙的共振。有次遇见垂钓的老者,他竹竿上的浮漂在水面轻轻摇晃,像春天沉睡的呼吸。他说这已经是第三场鱼汛了,去年此时还是冰封的河面。这让我想起去年冬天在窗前看到的枯枝,原来每个寒冬的坚守都在为春天的绽放积蓄力量。
周末常陪奶奶去菜市场。青翠的香椿芽还带着露水,粉嫩的荠菜像初生的婴儿,摊主用竹筐将它们层层码放,仿佛在搭建春天的纪念碑。奶奶总要在菜摊前多停留片刻,用布满皱纹的手指轻轻拨弄菜叶,像在确认每个蔬菜都带着完整的春天回家。有次她突然说起年轻时在乡间采野菜的记忆,说那时候的春天能吃出春天的味道。现在她虽然行动不便,却依然坚持每天在阳台种两盆小葱,说这是给春天留的座位。
暮春的黄昏常有野餐的人群。孩子们追逐着飞舞的纸鸢,彩色的布垫铺在草地上,像撒了一地会呼吸的云朵。有对老夫妻带着孙儿,孙子把刚烤好的棉花糖递给老人,老人笑着用皱纹密布的手掌包住孙儿的小脸。远处山峦的轮廓渐渐被晚霞染成绛紫色,归巢的鸟群掠过天际,翅膀拍打空气的声音与蝉鸣交织成春的终章。
站在教学楼顶俯瞰校园,忽然发现春天早已渗透每个角落。实验室窗台的绿萝抽出新的气根,图书馆台阶上落满樱花,连数学公式都仿佛被春意浸润得更加清晰。原来春天不是季节的更替,而是生命在时光里不断重生的仪式。那些被春风拂过的枝桠,那些在阳光下舒展的叶片,都在诉说着一个永恒的真理:只要心怀希望,每个当下都是值得期待的春天。